第205章 碑刻商契,雨洗石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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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像块浸了墨的砚台。澈儿踩着水洼走到老绸布商张记的铺子前,门板上贴着张泛黄的契约,墨迹被雨水洇得发蓝,“月息五分,逾期以铺面抵债”几个字却刺眼得很。“张掌柜,”他指着那行字,“这利息比朝廷定的高了近一倍,怎么还签?”
张掌柜的手指关节肿得像个老树根,正往门板缝里塞油纸,“不签不行啊,李财主说‘要么按他的契,要么断了货’。这铺子传了三代,上个月还是抵给了他,我儿子都气病了。”他从柜台下翻出叠碎契,有借粮的、典地的,条款都像藏着刀子,“他们的字写得漂亮,坑却挖得深,咱们小商户哪看得懂?”
殷照临的玄靴停在块松动的青石板上,踢开时下面露出半截残碑,刻着“公平”二字,是前朝的商约碑。“契纸能烧,石碑难毁。”他声音混着雨声,“把最容易坑人的条款刻在碑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谁也改不了。”
澈儿蹲下身,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角。残碑的“公”字缺了捺,像条没写完的路。“就这么办。”他对身后的工部官员说,“用最好的青石,把买卖、借贷、雇佣的规矩都刻上去,字要大,要深,让挑担的贩夫都能认全。”他想起官窑的陈老根,“让石匠用凿子刻,一锤一凿,别用錾子,要的就是那股子扎实劲。”
碑林动工那天,西市的商户都来帮忙。张掌柜带着儿子搬石碑,少年人胳膊上还缠着绷带——是上次去理论时被李财主的家丁打伤的,“这碑可得刻牢些,替我出出气。”石匠们光着膀子,凿子落下的声响震得地面发颤,火星溅在雨里,像碎掉的星子。
李财主派人来闹过三次。第一次说“官府不该管商家的事”,被玄甲卫赶了回去;第二次想偷偷换石碑,被巡夜的商户逮个正着;第三次托人送来百两银子,澈儿让王铁山把银子熔了,铸成块“禁贪”的铜牌,钉在碑林最显眼的地方。
刻到借贷碑时,张掌柜非要亲自看。石匠在“月息不过三分”下面,又刻了行小字:“利不滚利,息不叠息”,凿子下去,石屑混着雨水飞,像在流泪。“就该这么刻!”张掌柜抹着眼睛,“我爹当年就是被利滚利逼死的,要是早有这碑……”
揭碑那日,天还下着雨。十八块青石碑排成两列,像队沉默的兵,碑上的字被雨水洗得发亮,“买卖公平”、“童叟无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每一行都深深刻进石头里。商户们打着伞,围着碑念,有人念到“不得强买强卖”时,故意提高了嗓门,李财主的绸缎铺就在对街,门板关得死死的。
澈儿站在主碑前,碑上刻着他写的“商道即人道,契信即民心”,字里的棱角被雨水泡得柔和了些。“这碑不是给官府看的,”他声音穿过雨幕,“是给每个做买卖的人看的。以后签契,就照着碑上的来,谁敢改一个字,你们就去击登闻鼓,孤替你们做主!”
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张掌柜的儿子举着张新写的契约,上面抄着碑上的条款,“我跟城南的布庄签了契,照着碑上的字抄的,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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