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血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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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金猪笑眯眯道：“不过，下次若换成你被人拖在马后面，我如果没有为你拔刀，你便当我在心里为你拔过刀了，莫要怪我。”</p>

陈迹哭笑不得，一时间也分不清金猪在说真话还是谎话，只能答应下来：“好。”</p>

金猪问道：“你这几日一直在奔波，需要去休息一下么？”</p>

陈迹摇摇头：“大人借我一匹马和一块密谍司腰牌，我师父与两位师兄还在城中，我得回去寻他们。”</p>

……</p>

……</p>

清晨日出，陈迹策马飞驰在官道上，往日热热闹闹的赶集人与牛车不见了踪影。</p>

洛城南门不再紧闭，兵马司的人马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陈迹不认识的军队旗番，城门内石板路上的血迹都还没清洗干净。</p>

一路上，酒肆、粮油铺子、面档、制衣铺子，家家紧闭门板，一幅萧条景色，宛如大漠外的边陲军镇。</p>

陈迹来到靖王府门前时，正有十余名解烦卫把守。</p>

他跃下马来，牵着缰绳走上前去，解烦卫一同拔出腰刀，冷声呵斥道：“止步！”</p>

陈迹从怀中掏出腰牌：“密谍司的密谍，来寻太平医馆姚太医。”</p>

一名解烦卫斗笠下的目光审视着他：“姚太医与陈大人都已离开王府，你还是回医馆去找吧。”</p>

陈迹道了声谢，回到太平医馆，门却紧紧关着。</p>

他皱起眉头推开大门：“师父，我回来了！”</p>

无人回答。</p>

陈迹牵着战马穿过正堂往后院走去，院中冷冷清清，只有杏树上的红布条增添一丝暖色……难道解烦卫在诓骗自己？</p>

他高声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家里吗？”</p>

下一刻，他瞧见厨房灶台下已燃起炉火，灶台上正煮着一锅白粥，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师父等人确实被放回来了，只是不知又去了哪里。</p>

陈迹思索片刻，将战马的缰绳栓在杏树上，转身在水缸前脱去衣服。</p>

他用一瓢瓢冰冷刺骨的水从头顶浇下，将一身的灰尘洗去。直到浑身皮肤泛起红色，才终于停下。</p>

正当他在寝房换干燥衣物时，却听门外传来姚老头的嫌弃声：“我老头子就出去一会儿，你便将院子里折腾了一地水。你是洛河里的虾兵蟹将吗，这么喜欢用冷水沐浴？”</p>

陈迹在屋内听到着熟悉的刻薄声音，笑了起来。</p>

他一边系着斜领衣襟的扣子，一边走出门去：“师父，佘师兄和刘师兄呢？”</p>

姚老头嫌弃道：“两个怂包被软禁之后哭爹喊娘的，我就放他们回家休沐了。乌云呢，好几日不见它了。”</p>

陈迹解释道：“它帮我去找人了。”</p>

姚老头斜他一眼：“见到它了喊它回家看看。”</p>

陈迹嗯了一声看向厨房：“师父，有做我的饭吗？”</p>

姚老头嗤笑一声：“短命鬼不用吃饭，浪费粮食。”</p>

陈迹一怔：“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p>

姚老头背着双手站在杏树下，抬头看向杏树上的红布条：“你是个很聪明的娃娃，但你还不够聪明。”</p>

陈迹沉默片刻：“怎么说？”</p>

姚老头说道：“在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你看朝堂上那些衮衮诸公，哪个不是将明哲保身练得炉火纯青？像你这么玩命可活不长久。小子，你有了牵挂之后，心便乱了。在翠云巷的时候你就不该混进甲士里，到了靖王府之后更不该在冯先生眼皮子底下冒险救人。”</p>

陈迹这才明白，原来姚老头什么都知道，也不知道乌鸦叔藏在哪里旁观，竟将他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p>

他倔强道：“可我总不能真把您杀了吧？”</p>

姚老头冷笑道：“那冯先生分明是看出你身份有问题，才下令杀我们。张拙背后是徐家，我又是个毫无瓜葛的太医，他杀我们作甚？若放平时，你早就该想明白这些了，但你昨天没有。”</p>

小院中安静下来，师徒二人谁也没再说话。</p>

许久之后。</p>

姚老头斜眼见陈迹垂头不语后，终于叹息一声：“小子，我念你年纪还小便不再多说了。但我只提醒你一次，若想成事，心可以热，但血要冷。”</p>

陈迹嗯了一声：“谢谢师父，我记住了。”</p>

正当此时，医馆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人不请自来。</p>

陈迹回身看去，瞳孔骤然收缩。</p>

只见戴着面具的白龙信步走来，衣服上的血星都还留着。</p>

陈迹平静问道：“白龙大人，不知有何吩咐？”</p>

白龙大大咧咧搬来一把椅子在院中坐下，而后抬头解释道：“路过太平医馆，进来歇歇脚。别紧张，坐着聊聊啊。”</p>

姚老头抬脚便走：“你们聊，我老头子还要做饭。”</p>

白龙目送姚老头进了厨房，转头看向陈迹：“听云羊说，你不愿在我手下做事？你可知这司礼监内多少人想要来我麾下效命，我却看不上他们。”</p>

陈迹想了想回答道：“白龙大人，非我不愿，而是我已在金猪大人麾下效命了。”</p>

白龙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问道：“若是金猪死了呢？”</p>

陈迹惊愕：“白龙大人何故自相残杀？”</p>

白龙哈哈大笑：“金猪那小子一天到晚在背后说我坏话，我早想杀他了。”</p>

陈迹皱起眉头。</p>

白龙饶有兴致道：“罢了罢了，你怎么听到个玩笑就当真？不与你开玩笑了，我此番是专程来寻你的。”</p>

“嗯？”</p>

白龙凝声问道：“有人向我密谍司举报，靖王曾遣云妃暗中联系景朝军情司司主，此举乃谋逆叛国之重罪，只是云妃如今不知去向……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p>

陈迹心中骤然一紧，密谍司这就要寻找罪名构陷靖王了！这个局从一开始便不止要杀刘家，而是要一石二鸟！</p>

如刘阁老所言，靖王与刘家唇亡齿寒，刘家没了，宁帝削藩便再无顾忌。</p>

白龙平静问道：“为何不说话？”</p>

陈迹漫不经心道：“白龙大人，我一个小小学徒，怎会知云妃去向？”</p>

白龙笑着说道：“云妃是个聪明人，见机不对，第一时间便藏了起来，我的人找了她一夜都没能发现她的藏身之地。你与世子、郡主交往甚密，可曾听他们说过只言片语？”</p>

陈迹摇头：“没有。”</p>

白龙又问：“那我若用白鲤性命想要挟，是否能逼出云妃？”</p>

陈迹摇头：“不知。”</p>

白龙语气渐渐锋利：“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p>

陈迹坦然道：“白龙大人，我与云妃素无瓜葛，不如我这就去帮您抓捕云妃？”</p>

面具下的白龙凝视他许久，而后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无妨，你且好好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再抓也不迟。”</p>

说罢，白龙背着双手慢悠悠消失在医馆门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p>

陈迹站起身来，目光穿过走廊望向门外冷清的安西街，他回头看了一眼杏树，也往外走去。</p>

姚老头端着陶碗从厨房里走出来，语气寡淡道：“这么急着出门，不吃饭了？”</p>

“嗯，我不在家吃饭了。”</p>

姚老头嗤笑一声：“记得我刚刚给你说过什么吗？”</p>

陈迹深深吸了口气，而后镇定道：“记得，心可以热，但血要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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