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铁轨的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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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警局的。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里面熟悉的消毒水味、咖啡味和纸张油墨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雷诺正叼着半截冷掉的羊角面包,对着电脑屏幕敲打昨晚的巡逻报告。
“嘿,雅克!脸色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雷诺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头也没抬,“又被那‘唱歌的铁轨’吓着了?我说你就是想太多!赶紧的,报告写完交上去,头儿等着呢。”
雅克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冰冷的金属椅面透过制服裤子传来寒意。他盯着面前空白的报告纸,笔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报告?写什么?写昨夜平安无事?写他听到了历史的哀歌?写他看到了亡魂的定价单?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行深褐色的等式:1578.94元 = 1骨块 + 2声自由。还有手机屏幕上那个冰冷的数字:15.7894欧元\/小时。
荒谬的等式,残酷的互文。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恶心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他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却重如千钧。他该写什么?能写什么?
就在这时,警局内部通讯系统的红灯突然急促闪烁起来,刺耳的蜂鸣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雷诺猛地抬起头,面包渣掉了一身。
“全体注意!香榭丽舍大街143.5米路段!紧急情况!有示威者聚集!重复,有示威者聚集!立即前往处置!最高警戒级别!”
雷诺骂了一句脏话,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警棍和对讲机,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冲雅克吼:“妈的!就知道那鬼地方没好事!快!雅克!动起来!”
雅克身体一僵。示威者?聚集在哪段铁轨旁?他们知道了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他几乎是机械地跟着雷诺冲出了警局大门,跳上警车。警笛凄厉地鸣叫着,划破清晨相对宁静的空气,朝着香榭丽舍大街疾驰而去。
警车在距离聚集人群几十米外被堵住了。雅克推开车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那段143.5米的铁轨周围,已经聚集了上百人。他们大多很年轻,穿着普通的衣服,没有统一的标识,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相似的、混合着愤怒、悲伤和决绝的神情。他们沉默着,没有喊口号,没有举标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目光聚焦在脚下的铁轨上。人群的核心区域,有人用白色的粉笔,在冰冷的路面上,围绕着那段铁轨,画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等式:
1578.94 = 1 + 2
没有单位,没有说明。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似乎都瞬间明白了它的含义。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只有风吹过街道的呜咽和远处警笛的嘶鸣。
雅克和雷诺以及其他赶到的警察迅速组成人墙,试图将人群与铁轨隔开,阻止他们进一步行动。推搡和呵斥声开始响起。
“退后!立刻退后!这里是公共道路,禁止非法聚集!”雷诺挥舞着警棍,声音嘶哑。
人群像沉默的礁石,面对警察的推搡,只是微微晃动,却不肯后退。一个戴着眼镜、面容苍白的年轻人抬起头,目光穿过警察的肩头,死死盯着那段铁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雅克耳中:“他们在这里……他们一直在告诉我们……用血,用骨头,用铁的声音……”
雅克的心猛地一抽。他们知道了!他们竟然也知道了那个等式!他们听到了那铁轨的“骨响”!
冲突在瞬间爆发。不知是谁先推了一把,警察的人墙出现了一个缺口。几个年轻人猛地冲了过去,扑倒在铁轨上。他们不顾警察的拉扯和警棍的威胁,用手掌,用额头,甚至用脸颊,死死地贴住那冰冷的轨面,仿佛在倾听,在感受,在与地下的亡魂对话。
“起来!立刻起来!否则采取强制措施!”雷诺怒吼着,伸手去拽一个趴在铁轨上的女孩。
就在这时,雅克看到了。
在那个女孩紧贴着的轨面上,一小片区域,在清晨越来越亮的光线下,那深褐色的、令人心悸的等式——“1578.94元 = 1骨块 + 2声自由”——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一个来自地狱的收据!
女孩显然也看到了。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悲愤。她指着那行字,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尖利得刺破云霄:
“看啊!你们看啊!这就是代价!这就是他们标出的价码!我们的骨头!我们的自由!都被他们标好了价格!”
这一声呐喊,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沉默的人群瞬间沸腾了。愤怒的吼声、哭泣声、质问声轰然炸响。
“无耻!”
“亵渎!”
“把他们的名字还回来!”
场面彻底失控。更多的警察从四面八方涌来,警棍挥舞,盾牌推进,试图强行驱散人群。叫骂声、哭喊声、身体碰撞的闷响、警棍敲击盾牌的脆响……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雅克被裹挟在混乱的中心。他穿着制服,手里握着警棍,本该是维持秩序的一方。但此刻,他感觉自己被撕裂了。一边是职责,是命令,是那个冰冷的等式赋予他的“价格”;另一边,是脚下铁轨传来的无声控诉,是那些年轻脸庞上真实的悲愤,是那个女孩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看到了雷诺,他的搭档,正涨红着脸,将一个试图保护同伴的年轻人粗暴地按倒在地,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背脊。他看到了那个戴眼镜的苍白青年,眼镜被打飞了,额头流着血,却依然挣扎着试图靠近铁轨。
雅克的目光,最终落回自己的脚下。他正站在那段铁轨之上。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脚重重地踏在他旁边的轨缝上。
嗒—嗒—嗒—嗒—嗒—嗒—嗒—
清晰无比,雄浑悲怆。
《国际歌》的节拍,再次通过钢铁的共振,穿透混乱的喧嚣,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这一次,它不再低沉,不再模糊,它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愤怒,仿佛沉睡的火山在脚下轰鸣,即将喷薄而出!
这声音,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它属于脚下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属于所有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灵魂,属于此刻正在为记忆和尊严而抗争的每一个人!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雅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一种想要砸碎什么、撕裂什么的冲动。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警棍,这根代表着秩序和强制的黑色短棍,此刻在他手中重如千钧,冰冷而可憎。
就在雷诺再次举起警棍,狠狠砸向那个戴眼镜青年的肩膀时,雅克动了。
他没有冲向示威者,也没有冲向雷诺。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混乱的人群和推搡的同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警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在《国际歌》那不屈的节拍声中,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警棍狠狠地、决绝地砸向脚下那段冰冷的、浮现着血色等式的铁轨!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金属与金属的猛烈撞击,火花四溅!
那根坚硬的警棍应声而断!半截脱手飞出,落在远处。
雅克的手被震得发麻,虎口裂开,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深褐色的等石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混乱的人群停下了推搡。
挥舞警棍的警察们愕然回头。
雷诺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雅克,像看着一个疯子。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声警棍断裂的巨响在回荡,以及脚下铁轨深处,那被更猛烈激发的、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的《国际歌》的共振轰鸣!
雅克站在断裂的警棍旁,手上淌着血,脚下踏着亡魂的定价单。他抬起头,望向惊愕的雷诺,望向混乱的人群,望向这条金光闪闪却又浸透骨血的大街。晨光刺眼,照亮了他脸上混杂着痛苦、决绝和一丝奇异解脱的表情。
他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来自铁轨深处,来自历史深处,来自每一个不甘被定价的灵魂深处的轰鸣,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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