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钢轨上的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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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剧烈晃动,镜头像是从门缝里偷拍的。光线昏暗暧昧,带着宾馆房间特有的那种暧昧不明的暖色调。镜头焦点死死地对准了大床上两个白花花、忘情交缠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镜头,身躯已微微发福,肩背的赘肉在动作中晃动。但阿达克的目光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瞬间聚焦在男人后腰下方,靠近尾椎骨的地方——那里,赫然纹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深蓝色的船锚!这个纹身,他曾在教育局组织的一次教师节活动合影里,无意中瞥见过,属于那位道貌岸然的区教育局副局长——孙海涛!
而那个被男人压在身下,长发散乱,脸上带着迷醉潮红,正发出压抑而甜腻呻吟的女人…那张脸,烧成灰阿达克也认得!
苏婷!他的女朋友苏婷!
“轰——!!!”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阿达克的颅腔里引爆!比被起搏道器砸断腿骨更剧烈、更彻底的毁灭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每一寸血肉!眼前一片刺目的血红,耳膜里是尖锐到极致的、足以撕裂灵魂的蜂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剧痛,像要冲破皮囊炸裂开来!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瞬间麻痹冰冷!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冰冷的金属外壳捏碎!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画面结束时,镜头猛地一转,对准了一张因兴奋和恶意而扭曲变形的脸——正是他的发小刘猛!刘猛咧着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混合着邀功、嫉妒和赤裸裸恶毒的笑容,无声地用夸张的口型说着:“兄弟,看清楚没?哥们儿够意思吧?帮你捉奸!”
“砰!”
手机从阿达克完全失去知觉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像一张巨大而狰狞的嘲笑脸,映照着床上那个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人影。
世界彻底崩塌了。
阿达克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绝望的抽气声,却连一声像样的嘶喊都发不出来。极致的愤怒、被背叛的剧痛、无边的荒谬感…无数种足以将人撕碎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吞噬。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一大口殷红的鲜血,如同怒放的、绝望的花朵,猛地喷溅在雪白的床单上,刺目惊心。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死寂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他身体一软,重重地倒回床上,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碎裂的手机屏幕还在地板上顽强地亮着,映着床单上那滩刺目的红,也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冰冷地照亮着这片被彻底碾碎的人间地狱。那条打着石膏的断腿,在混乱中撞到了床沿,钻心的剧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头被生生剜走一块血肉的万分之一。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最后闪过的,竟是母亲当年被外婆抢走医疗箱时,那张苍白绝望、无声流泪的脸。两代人的绝望,在这一刻,跨越时空,以最残忍的方式完成了重叠。世界,从未对他展现过一丝温情,只有不断重复的掠夺和背叛。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包裹着他,像沉入冰冷的海底深渊。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断腿的疼痛变得遥远而麻木,反而是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撕裂,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血肉模糊的伤口。
碎裂的手机屏幕,孙海涛腰间的蓝色船锚纹身,苏婷迷醉潮红的脸,刘猛那张因恶意而扭曲的笑脸…这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混沌的意识碎片里疯狂闪现、旋转、切割!每一次闪现,都带来一阵灵魂被凌迟般的剧痛。他想嘶吼,想毁灭一切,身体却像被万吨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母亲绝望的泪眼,父亲冷漠离去的背影,外婆枯爪般抢走医疗箱的手…这些尘封的、带着锈迹的伤痕,也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被粗暴地揭开,与眼前的背叛疯狂交织,编织成一张将他勒得透不过气来的巨网。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终于冲破紧闭的牙关。阿达克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一片,好半天才聚焦在惨白的天花板上。胸口闷得发慌,嘴里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老赵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凑在床边。
“醒了?阿达克!你可算醒了!”老赵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吓死我了!你吐血了!医生来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你可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了啊兄弟!”老赵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守了很久。
阿达克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疲惫地闭上眼,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活着,为什么这么痛?
“阿达克,”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悲恸氛围。阿达克再次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整洁衬衫、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老赵身边。他面容平和,眼神深邃而平静,像一泓不起波澜的深潭,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带评判的注视。
“这位是周医生,”老赵连忙介绍,“是…是段里工会那边知道情况后,特意联系了铁路医院的心理咨询科,请来…来看看你的。”老赵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周医生微微颔首,向前一步,声音依旧温和:“阿达克,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身体上的疼痛,心里的愤怒、委屈、被背叛的痛苦…所有这些感受,都是真实的,也都是你此刻正在经历的。它们很重,压得你喘不过气。”他的话语没有安慰的套话,只是平静地陈述着阿达克正在承受的一切,却奇异地让阿达克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微微松动了一丝丝。
“能告诉我,现在最让你感觉无法承受的是什么吗?”周医生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
最无法承受的?阿达克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断腿的痛?公司的污蔑和倒扣?苏婷的背叛?刘猛的捅刀?还是…童年被一次次剥夺的绝望感再次席卷?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最终,一个画面定格——那把染血的黄铜道尺,冰冷的1435刻度线。
“…尺…”他嘶哑地、极其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如同砂砾摩擦。
“尺?”周医生轻声重复,目光顺着阿达克微微转动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把沾着泥点血污的道尺上。他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们…用尺…量我…”阿达克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量我的错…量我的罚…扣我的钱…量得…分毫不差…”他的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被彻底物化的悲凉,“…可他们…量过那机器…有多老吗?量过…工长催命的…分贝吗?量过…人心…能有多脏吗?!”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带着血沫。
周医生沉默地听着,眼神专注。等阿达克剧烈的喘息稍稍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这把尺,在你看来,量出了他们的‘规则’,量出了你的‘罪责’,却唯独量不出真相,量不出你承受的不公和伤害,对吗?它像一把刀,把你和他们想要你成为的‘责任人’,切割得清清楚楚,却把你这个活生生的人,你受的苦,流的血,你的愤怒和委屈,都排除在外了?”
阿达克的身体猛地一震!周医生的话语,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那团乱麻般的黑暗!精准地刺中了那个他无法言说却日夜啃噬他的核心——他被物化了!被那把冰冷的尺、被那些冰冷的规章、被那些推卸责任的人,简化成了一个可以切割、可以度量、可以随意处置的“事故责任人”符号!而他作为人的痛苦、愤怒、被背叛的撕心裂肺,都被这把尺,无情地“量”掉了!排除在外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一丝奇异的、被理解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阿达克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汹涌的情绪决堤。他闭上眼,大颗滚烫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汹涌而出,迅速洇湿了鬓角的头发和枕套。
周医生没有递纸巾,没有说安慰的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让病房里沉重的寂静包容着阿达克汹涌的泪水。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由昏沉转向更深的墨蓝,久到阿达克的抽噎渐渐变成压抑的颤抖,周医生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
“阿达克,你看那把尺。它冰冷,刻度分明,它只能量直线,量死物。它量不出山体的隐患,量不出人心的叵测,更量不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所承受的苦难的重量。”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像手术刀,“他们用这样的‘尺’来丈量你,定义你,切割你应得的补偿,甚至用它作为武器来伤害你。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任由这把‘尺’继续量下去,量走你最后一丝尊严和希望?还是…”
周医生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阿达克被泪水冲刷过的、布满血丝却似乎燃起一点微光的眼睛:“…还是,去找一把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尺’?一把能丈量真相、能称量公道、能扞卫你作为‘人’而非‘责任人’的尺?这把尺,可能叫法律,可能叫证据,也可能…叫绝不低头的愤怒。”
“找…我自己的尺?”阿达克喃喃重复,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周医生的话,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沉寂已久的、近乎熄灭的东西。
“对。”周医生的声音斩钉截铁,“你的腿,需要时间愈合。但你的尊严,你的公道,你被夺走的一切,不能等!公司通报的推诿、工伤赔偿的不公、安全奖的恶意克扣,这些白纸黑字就是证据!孙海涛的作风问题、苏婷的背叛、刘猛恶意拍摄传播隐私…这些,难道不该被另一把更公正的‘尺’去量一量吗?”
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气的冲动猛地冲上阿达克的心头!像冰封的河面被巨石砸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喷发的裂缝!去找我自己的尺!去量!去把那些掩盖的真相、那些推卸的责任、那些肮脏的背叛,统统亮出来!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要…”阿达克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牵扯到断腿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他的眼神却死死盯住那把染血的黄铜道尺,像盯着一个必须跨越的祭坛,“…我要找律师!我要告!告公司!告孙海涛!告苏婷!告刘猛!一个…都不放过!”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骨头缝里、从被捅穿的心脏里,带着血和肉,硬生生地抠出来!不再是绝望的哀鸣,而是宣战的号角!
周医生看着他眼中那簇重新点燃的、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火焰,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说鼓励的话,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好好养伤,阿达克。养好身体,你才能拿起那把属于自己的尺,去丈量你想丈量的一切。愤怒是火种,别让它烧毁自己,要让它照亮你该走的路。”
他留下了一张印有法律援助热线和几家擅长劳资、侵权纠纷的律师事务所联系方式的名片,轻轻放在那把染血的黄铜道尺旁边。1435的冰冷刻度旁,印着“正义”、“维权”的字样,像一种沉默的交接。
周医生和老赵离开了。病房再次陷入寂静,但这寂静不再粘稠绝望,反而像暴风雨来临前蓄力的深海。阿达克靠在枕头上,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腿和心口的剧痛,但胸膛里那股被点燃的火焰,却在剧烈地跳动、燃烧,带来一种近乎灼烫的力量。
他伸出手,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越过那把冰冷的黄铜道尺,紧紧地攥住了那张薄薄的名片。
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奇异地带着一种滚烫的质感。他低下头,目光掠过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腿,最终死死锁定在名片上那个“诉”字上。
告!告到底!
把那些吸血的规则撕开!
把那些伪善的面具扯下!
把那些肮脏的背叛,曝晒在法律的烈日之下!
母亲,你当年没能守住的东西…儿子这次,拼上这条命,也要自己夺回来!用我自己的尺,量出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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