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东非铁路的殖民误差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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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罗毕铁路基地笼罩在一片稀薄的、带着铁锈和柴油味的晨雾里。巨大的钢轨阵列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如同沉默的巨兽脊骨,向雾气深处延伸。空气冰凉而凝重,仿佛能冻结呼吸。
林野站在一段已经被粗放铺设但还未精细调整的轨道前。他俯下身,动作利落地将自己惯用的那柄合金道尺卡在两段钢轨顶面内侧的踏面处。浑身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詹森·威尔逊,那个身材高大、脸颊瘦削、鬓角剃得极短的白人工程师,斜倚在不远处一台龙门吊的黄色支架上,嘴里慵懒地嚼着口香糖。他身边的两位助手,一个拿着平板电脑煞有介事地记录着什么,另一个则抱着双臂,蓝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
林野的目光死死钉在道尺的刻度线上。钢轨在昼夜温差和自身应力的作用下微微扭曲。烈日尚未真正发威,但空气的波动、钢轨微小的蠕变,已经让道尺的刻度线边缘显得有些模糊,在钢轨深黑色的氧化物背景上,像是浸了水的油墨。刻度线艰难地停在一个位置附近跳动。
詹森吐了个小小的泡泡,破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格外刺耳。“1435mm,完美适配国际标准轮对,林总工程师。”他的斯瓦希里语带着浓重的英伦卷舌音,流利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肯定,“old is gold,老经验。我们大英帝国留下的标准,你们用起来,应该庆幸,省了不少麻烦。”
林野没抬头,只是腮边的咀嚼肌微微隆起一下。他调整了一下道尺的位置,指尖在尺身上某个异常凸起的锈蚀点上掠过——那是一种长期压迫受力点导致的早期疲劳痕迹。他的手指修长却布满薄茧,在冰凉的金属上缓慢移动。尺身在他指腹下轻微颤抖。
“完美?”林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过火的钢钉,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将詹森制造的虚假气泡瞬间戳破,“詹森先生,你们就是用这样‘完美’的数据,和上帝的名义,在篡改历史的数据,顺便篡改整个项目的安全!”
他把“上帝的名义”几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辛辣讽刺。
“篡改数据?”詹森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咀嚼的动作停止了,“中国佬,说话要有证据!我警告你,污蔑工程师的信誉……”他身边的助手也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不善地逼视过来。
林野猛地一用力,“噌”的一声,道尺被他从钢轨间抽了出来。尺身上粘着被摩擦带出的、黑红色的铁锈粉末,如同新鲜的伤口在渗血。那些粉末簌簌飘落,在晨光微尘中打着旋儿。
“证据?”林野甩手,将道尺那粘满锈粉的一面对准詹森,“这就是你们的数据?锈迹斑斑的谎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愤怒的震颤,“要不要现在连线贵国档案馆,查查你们所谓的‘完美’轨距,在过去十二公里复测区的平均数值是多少?!”
詹森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
林野不等他回答,斩钉截铁,一字一顿地报出那个数字:“一千六百零九毫米!平均!误差率百分之十二!”
“百分之十二?!”詹森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不可能!这么高的误差,列车早就脱轨了!你的测量……”
“脱轨?”林野的声音像冰片相互撞击,冰冷而锐利,“查查你们的《殖民地铁路安全年鉴》,尤其是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上半叶肯尼亚段!看看那些脱轨事故报告里,‘轨距轻微扩大以增加通行舒适性’的美妙备注!再看看那些满载着乌木、象牙、金矿的殖民列车轴宽记录!”他的目光如同x光,刺透詹森故作镇定的表象,“一百六十毫米的轴宽! 多么完美匹配这百分之十二的误差!”
他踏前一步,手中带锈的道尺像一柄裁决之矛指向詹森:“正是这精心设计的、被你们冠冕堂皇写入早期规范标准的‘误差’,让你的上帝保佑着殖民者的列车,碾过我们的骨头,装满他们的仓库!误差率百分之十二?这他妈不是误差!这就是你们血管里流出来的掠夺因子!”
最后几句话,林野换回了中文,吼声震动着凝滞的晨雾。詹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关节捏得发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助手目瞪口呆,像被施了定身法。远处的几个黑人劳工被这边的吼声吸引,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望向这边。工地的喧嚣被短暂地压制下去。
就在这时,林野的目光越过詹森的肩头,看到了不远处堆放的备用钢轨后面,一个身影正躲在那里悄悄向这边张望——是库托。这个身材高瘦、四肢颀长、脸上刺着古老马赛勇士纹路的青年劳工,此刻眼中没有了往常看到外国工程师时的敬畏和回避,反而充满了惊愕、迷茫,以及一丝被点亮的奇异光芒。他手里还抓着一把清理铁渣用的大扫帚。
林野心中的暴怒仿佛被清风吹散了一丝,一个更决绝的念头瞬间形成。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库托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抽出他手里的大扫帚扔到一边。然后,他把自己那把粘满铁锈、印刻着所有不公的道尺,猛地塞进了库托那双粗糙、掌心布满老茧的手中。
铜合金的道尺冰凉的触感让库托浑身一颤,几乎本能地想松手。这把尺,他见过无数次,在那些白人技术员手里,在眼前这个愤怒的中国“姆科巴-库布瓦”(大人物)手中。那是一种权力的象征,一种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知识工具。尺身一侧,一个铸刻的狮子头像图腾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
林野的手指死死按在库托握着道尺的手上,强迫他握紧。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库托那双依然带着茫然但深处已有火焰在跳动的眼睛,用最清晰、最坚定的斯瓦希里语说道:
“库托!握紧了!这把道尺上的狮子头,比你们的祖先更真实!学这个!比你在教堂里背诵那些外国传教士塞给你的《圣经》段落,有用一万倍!”
这话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库托瞳孔中的迷雾。教堂里的教诲,白人老爷的权威,《圣经》里模糊的应许……在这冰冷的、实实在在的道尺面前,忽然显得那么遥远和无力。他低头看着手中这冰冷沉重的家伙,看着那个张牙舞爪的狮子头图腾——这是他祖辈崇拜的象征。一种莫名的、从未有过的力量感,透过那冰冷的金属,顺着他的掌心,涌入了他的身体。
林野没再多看他一眼,目光扫过附近轨道旁散落的暗红铁锈和被昨夜小雨打湿的黑泥。他猛地弯下腰,伸出手指狠狠抠了一把,鲜红的泥块混合着铁锈颗粒被抓在手里。他挺直身体,就在詹森和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大步走到旁边一根尚未安装、静静躺在枕木上的崭新钢轨旁。
“嗤——!”
沾满红土和铁锈的手指,在那光洁如镜、泛着冷银光泽的新钢轨宽阔的腰腹上,用力划下!
粗糙的指腹碾过冰冷的钢铁表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红黑的痕迹在银白底子上异常狰狞、刺目。林野的指尖如同烧红的钢钎,带着撕裂纸张和撕碎谎言的蛮力,写下那个如同诅咒、如同控诉、如同揭露一切不公本质的公式:
殖民掠夺量 = (实际轨距 - 标准轨距) x 铁路总长
每一个字母和符号,都像是用滚烫的鲜血和冰冷的仇恨浇铸而成。鲜红的泥土颗粒被摁进钢轨表面细微的纹理里,铁锈如同干涸的血痂附着在笔画的边缘。这串符号在新钢轨纯质的冷光映衬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野蛮真相感,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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